一什么竹子(一什么竹子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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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什么竹子(一什么竹子)
04-07

一根竹

文 | 古清生

雪花悄然地降落,数不尽的雪花从灰白色的空中垂直降落。我想说,天幕如同一个装满棉花的大布袋,盛装不下时,雪花从布袋倾泻下来,院子的地坪从深灰到浅白,渐渐洁白一片。鸟儿都归隐了,唯有一只北红尾鸲在蔷薇枝上跳跃,抖动翅膀,亮出翅下橙色绒毛中的一小片白。

静静看着天空。我的冬天,我的神农架森林,感觉以这样的趋势降雪,持续十天十夜,一定能将所有的峡谷填平,给世界一个冰雪纯净。大自然令每一个季节换装,春天的嫩黄,夏天的深绿,秋天的五彩斑斓,冬天的洁白,周而复始。

人生在季节的循环中,能够看透地表的多少事物呢?三峡大学陈发菊教授说,百万分之一不到。我觉得自己是知之更少,应该千万分之一或者万万分之一。还要少,少到我连自己也不了解。很严重的事实,思想的山谷如此刻森林,一派白茫茫。

然而,我喜欢这样看着降雪。没有一丝儿风,寂静的峡谷也没有一丁点声音。雪花悄然地落。更远处,雪花挂在落尽叶子的枝丫,千树万树满枝花朵,那些常绿的杉树和松树,呈现白绿相间之色。我的茶山,一行行茶树,展示一行行梯级的白,当世界铺上白色调的时候,我心安宁。

忆起那一年我从山西太原去往雁北,其时雁北已经改名朔州,空中突然飞起大雪,我只能说飞起大雪,不知道它从哪里飞来,它只是乘着呼啸的北风喷射状扑来,像划过白色弹道的子弹,击在身上泛起一个个白点。不知道为什么黄土高原上的山西,从哪里突然奔袭若此强劲的北风,雪花击中的脸颊麻胀疼痛。人无法站立,无法面对,车转身方能睁开眼睛,子弹般飞去的雪,也击中黄土高原大地,大地升腾团团白烟。

转一个大弯,去往管涔山,费此周章,仅是要看一眼汾河的源头。管涔山在宁武境内,我去汾河源的时候,脑海里呈现黄河源的扎曲,草原上的星宿海,缤纷花草中蓝汪汪的水流。到汾河源时,我被领到一个小铁皮屋,主人打开那把锈迹斑驳的铁锁,一片微突的石灰岩上有一个泉眼,滴滴答答地向外流水。呵,这就是汾河源。然后,再向管涔山上行驶,站在平面的山麓之巅,竟是管涔山天池。它像我们的大九湖,隐在神秘的高山顶上,黑鹳一类的水鸟贴着水面飞翔。它也叫马营海,号称唐朝时能放牧七十万匹军马。十五个高山湖组成的天池,称瑶池,如蓝宝石镶在山群之上,这里才是真实的汾河源。向北,桑干河源,桑干河北流东转,流到海河。依稀记得,小时课本里有《太阳照在桑干河上》的节选,原来桑干河在此。

天池上北风收住脚步,雪花轻盈飘落,我向北站立,凝视水面微澜,几只戏水的野鸭渐行渐远。我能走近管涔山天池,走不进它的历史,它是我没想到却贸然闯入的地方,汾河与桑干河少时已经知道,胡言出过一本《汾水长流》,那是我阅读的第一部农村题材小说,少时喜欢雨果、雪莱、拜伦、屠格涅夫,后来汾水变汾酒,因为汾酒而牢牢记住这条与南方距离遥远的河流。寂静的管涔山天池,马营海,雪天的寒冷令我打了一个寒战。我从不惧冷,只是在此陌域感到刹那间的孤独,撕裂般的孤独,身边有几位好朋友,他们从太原驾车专程送我来,我感觉到管涔山天池的寒意。寒意非天候之致,是那历史的遥远或者深幽。

回宁武城,吃土豆粉条,感受芦芽山土豆粉条的好吃,这是他们的主食。想到路途遇到一卡车一卡车运输五寨土豆粉丝的景况,惜之未早知道五寨。又吃到芦芽山银盘蘑菇,傅山先生有《芦芽白银盘》一诗吟到:芦芽秋雨白银盘,香簟天花腻齿寒。银盘蘑菇为芦芽山山珍,因为医学家傅山先生诗荐,我就留下深刻记忆。在太原时,每晨必吃傅山先生创作的头脑,它的全名为头脑杂割清和元,也称八珍汤,一道盛名流传的养生美食,惠及普罗大众。傅山先生与湖北蕲州顾景星有相同的经历,被康熙皇帝征招博学鸿词科考试,均拒为官。

神农架的雪花,它们温和宁静,可以轻轻地缀到枝丫之上,慢慢地把冬天铺陈,在灰色的天幕下,白线条勾勒出山脊,蜿蜒波迭,峡谷和山梁,白茫茫如琼瑶仙境,唯刀劈的悬崖现一片黑。然而,2019年的冬天初雪,微弱短暂,给我以深刻记忆。那天从松柏镇驾车回村,沿着机场路盘旋而上,到百草冲时,道路两边的落叶松林落叶松笔立,枝上的叶子落尽,地上铺一层铁锈红,如同红地毯。此时前车窗忽然有无数小白虫飞来,感觉奇怪,早晨都打过霜的,什么地方飞出这么多冻不死的小白虫?开启雨刮,依然密一阵疏一阵,停住车,豁然发现是飞的小雪花。可是,为什么有这么小的小雪花?小雪花也是雪,为什么不可以这么小?

曚昽的天际,森林萧瑟,冬天的序幕拉开,我内心知道自己在等待一场大雪。随后,大雪来了,间隔数天降落一次,森林受到洁净的洗礼。昨天下午,我特意站在院子里观雪,雪花从空中旋转降落。当我面向西方时,近前雪花向右飘落,远处的雪花向左飘落,以为幻觉,转过身来面向东方,近前的雪花向左飘落,远处的雪花向右飘落。参差绵延的森林,雪花组成巨大的旋转飞蝶群,悄然向下,地面积起白雪,屋顶和树上渐白。此刻,也仿佛天地在旋转。

一个人的一生能经历多少场纯净白雪的洗礼?我不知道。心里只记下一些特殊场域的雪,冬初第一场雪和春初最末一场雪。其他场次的雪都在记忆中融化,那些未包含故事的雪,注定悄然地来,又悄然地走,永远都是一轮金阳为它们送别。

一根竹

房子的旁边有一丛竹,一丛美人蕉,一蓬金银花爬到院墙上,山居的氛围出来了。到山上选竹子,茶山的大沟里生水竹,往南面走,有金竹,再向南往百草冲走,有箭竹。三样竹子都挖回来,水竹和金竹种在房子靠马路的一边,箭竹种在葡萄架下面。

先挖水竹,水竹容易成林,水竹笋子炒腊肉好吃。在大冶矿山的时候,每年春天都上天台山去拔水竹笋。大冶有四大名山,天台云台,东方白雉。现在觉得那都是些小山,神农架的山从几十上百公里外一座座往上垒的,超过海拔三千米的山有六座。

现在看来,山越高竹子长得越小。神农顶和板壁岩那边,生长大片大片的箭竹,那是野猪和熊的乐园,它们吃着世界最好的笋子。我这里海拔一千二百米,中山地区,只有中等以下的竹子,找不见楠竹。

一根小水竹,种在院墙外的坎下。种下以后常给它浇水,弄些腐殖土围在根边上。郑板桥说,宁可食无肉,不可居无竹。住的地方要有竹子,什么逻辑?郑板桥一生画竹写竹,升华到竹与生命同在。可怜的肉,吃肉是人的一生需求,怎么被视为俗不可耐之物?

一根孤零零的水竹,种下去一直活着,没掉叶子,也一直没长枝,一年都没有长。第二年这根竹子原样,想着它应该长出笋子了,旁边有个嫩物,拨开落叶,是根草芽。想想,这竹子太固执,我再去山上挖大些的竹子回来栽上。

信心受到打击,索性请人上山挖十棵金竹一并种上,总有一棵要拔节抽笋。也没有,十棵竹子老死不相往来,各自孤立在那里。想象的一片竹林,夏天里绿荫招摇,蝉鸣声声。夏去秋来,冬天的森林一起进入休眠,又到春天,等待竹子生长的时间真的漫长。

竹子跟我相伴的时间很久,小时候睡竹子编的摇篮,大时睡竹席和竹床,坐竹椅,用竹筷,竹子在生活中没有离开。神农架这个地方没见摇篮,人把小孩用竹背篓背起来,也有人将患病或走路不便的老年人背着走的。竹背篓在这里叫作花背,上山下地背任何东西都是一个花背。长长的日子,一个花背背来背去。

曾经在中国文化艺术院看到一篇博士论文,论中国西南山地的背篓样式,配了实物照片,现在证实如此,背小孩的背篓有个台阶,适合小孩坐在上面。背散装庄稼诸如苞谷和土豆的背篓,沿口和内部空间都大,背建材的石块和砖头的背篓容积小,竹片厚实坚牢。背篓上的人生与人生的背篓,反正与竹子是不分离了。

没有竹筷,尚能用木筷和刀叉吃肉,或者像青海牧民吃手抓肉。但是,没有竹管制作的毛笔呢,郑板桥也是画不出画来。更早的时候,书都刻在竹子上。像我们村的人,种竹原来不在赏竹,目的在于用竹。很久以前,我规划过去浙江安吉、台州,福建福鼎和四川绵阳考察竹海,写一本《中国竹》,离开了竹子,生活会是什么样?

盼着我种的竹子快快成林,我要用它来种豆和搭花架子。三年过去的时候,有一个春天的雨后,发现最先种的那一根竹,忽的抽出一根小笋,我快乐得想在雨中奔跑,我的竹,你终于生长了啊!但是,后面种的金竹没有抽笋,它们依然孤零零地立着。春雨落在竹上,竹叶挑着晶亮的雨珠,仿佛春雨进不了它们的心里。

有一根竹子抽笋,代表其他的竹子都可以抽笋。轻轻地抚摸了一下竹笋,它也轻轻弹动了一下,抚摸是生命间至深的亲爱表达。这时候,吃笋子的念头早已烟消云散,只希望它快快长成一根竹子,崭新的竹子,亭亭玉立的竹子,生于尘世而一尘不染的竹子,一棵把夏天的风摇绿的竹子。

又过了些年月,金竹抽笋了,有一棵金竹抽出五根笋。我拍照放到网上,网友说,快拔了炒腊肉!我说怎么可以?这是我的竹,我的笋,不可以拔了炒腊肉。我只愿意去山上拔野生竹笋或者人家的竹林拔笋。我的笋,它是新生的力量和希望。

竹子这种禾本科植物,六十年开花结籽,种子跟同科的稻

米相似,结籽以后的竹子就死了,它们是成片的死,或几座山的竹子都落叶而枯。我在2004年第一次登上神农架的时候,赶上一轮箭竹的枯死,从神农顶,到瞭望塔,再往板壁岩、猴子石去,直到太子垭,箭竹都到了自然死亡期,大面积的箭竹斜挺着灰白色的枯杆,它们不倒,守望着落地的种子发芽、成长,等到新的箭竹长大,它们才倒伏腐烂。我觉得很悲壮。到2007年,我看见箭竹的小苗长起来了,这时候想到大熊猫,每六十年它们有一场灾难。

移栽的竹子,不长枝叶,它保持沉默,地底下的根不住生长,向四面八方扩张,长成一片网,差不多经过三到四年时间,竹子感觉根系长得差不多了,开始向上长笋,出笋的头一年,一根两根的,过一年的春天,每棵竹子五根八根的笋一齐破土而出,由笋而竹,忽然成林。成林之后,无论刀砍火烧,都灭不掉竹子,砍得越多,春天出笋更旺盛。我的那根水竹,就是这样子,出笋子后,仿佛有了抽笋的兴趣,迅猛地长成一丛。

有一天,我去拍了拍竹子,想说句什么,什么也想不起来,只好拣了一句时下中国人的习惯用语:兄弟,你也不容易。现在夜深人静,唉,我这里也没有其他人,夜深鸟静吧,风吹竹林,阵阵沙沙声,以为天已降雨,拉开窗帘,但见明月当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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